院各角潮湿阴暗处便爬出许多小蛇,几乎将周昀团团围住。
为首的小蛇在一阵白烟中化出人形,乃金惜玉榻侧侍奉的白面娈童。他绕着周昀走了一圈,柔声细语道:“方才那女伶姿色平平,不是你的心上人吧?”
“你们到此作甚?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怎么不是?”小蛇们嘶嘶吐信,那娈童笑道,“此处早已是我家主人的产业,便是踏平此处你又奈我何?周昀,主人的耐心可不好,若你始终不愿归于八方来财,我们可不会像你这么怜香惜玉。”
说着,娈童目光滑向方才柳绿离去的月洞门,饶有深意道:“‘你不离开,我便不离开’?若她去了八方来财了,你是否也愿意去了?”
“不准碰她!”周昀拔出砍刀,破风抵至娈童颈间,“不,准,碰,她。”
“啊哈哈哈,好好好,不碰就不喷。”娈童拿指腹推开刀尖,“那就有劳你随我们走一遭咯。”
*
天边隐隐泛起红光。
弦月未落,朝阳已升。
容华酒肆,主人家的卧房门窗紧闭,沉静的空间内暗香浮动。
大抵是白檀抹过的胭脂,染上暗红舞裙上的熏香,再混入肆中空气里惯有的酒味儿。
甜而清冽,意外得好闻。
泽兰靠着榻缘席地而坐,目光落在昏睡的少女脸上。
黛墨细眉微微蜷着,像有凝化不开的心事。长睫垂落,青白面色已逐渐恢复红润。嘴角隐隐垂下若有似无的弧度,呼吸比之往常要沉重几分。
见她唇上沾了一根发丝,少年伸手去拨。指腹擦过,触感温软。
他倏地收回手来。
若放在平时,她定会狠狠拍掉他的手,嫌弃地斥他:“又发什么病呢!”
可这次白檀睡得太沉,毫无反应。
尤显乖巧。
她身上并无外伤,大抵是灵力耗尽,体力不支才睡得这样沉罢。
回想南城门前光球乍现的场面,泽拉始终没想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
那股强大的灵力究竟从何而来?是玄石的力量吗?竟能筑出风胡梧烈也无法打破的结界!
昭焱乃上古神剑,怎会不听主人召唤,反倒与白檀共入结界?
结界之中,是否还发生过什么?
无解,无解。
眼前闪过少女自半空跌落时扑向他的眼神——忧虑,愤慨,急迫。还有那声要他带她走的催促,笃定到不容置喙。
想来,是极不愿同她那前饲主多待半刻。
既如此,她又因何去而复返?
泽兰捡起那根被拽断的红绳,细细端详了阵。编绳的手法很是繁琐,绳结也非中原人惯用的制式,想要恢复如初怕是有些困难。
他歪头从束发中扯下几根发丝,黑亮的发丝在少年手中变为雪白的兔绒。
仔细编入红绳,红白相间。
再串起那两只银铃,而后安放在白檀手边。
他记得风胡梧烈看到那串银铃时的神情,显然他是认得的。白檀这些日子不肯戴它,大约是怕被他认出来。
可偏偏她昨夜却戴着……难道是要戴上这串银铃从而施展比平时强大的灵力?
既然她选择拽断,说明那一刻她是不愿动用这股力量的——难道是风胡梧烈做了什么,借此找回玄石?
门外响起两道叩门声,泽兰抬手解了禁制,便听外头传来藏纳低沉的提醒:“殿下,约定之期仅剩三日矣。”
三日,三日。
泽兰落目于那张睡得沉静的面孔,指腹擦过她脸颊时轻轻颤着。
“抱歉,我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