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宝似乎回过神来,上气不接下气说:
“他刚才叫人吓唬我,说要将我下到大牢里。”
李东阳仍温和地说:
“他就是吓吓你而已,你别当真。你去我府里,我与他说去。”
又对校尉说:
“愣着干么,没听清我的话吗?”
有个校尉说:
“回阁老,刘相爷让卑职们看住他,没说让他出去。”
李东阳发火了。
“我说的话我负责,用得着你们承担吗?违令者革职!”
校尉没敢跟他顶,只好带着邵宝出去了。
李东阳一进河边直房,刘瑾就料到他为邵宝说情。
他既不起身见礼,也不开口说话,眼睛闪烁不定,不大看李东阳。
李东阳熟知刘瑾这德性的,也不觉得奇怪。
他向刘瑾拱拱手说:
“刘太监何必为一点小事气坏呢?”
“这算小事吗?陈熊胡作非为,接到那么多告他的状子,你不是不知道。都是辅臣,就你做好人,都让我做坏人吗?”
李东阳自知理短,只好陪着笑脸。
“陈熊胡作非为,死有余辜,我怎会可惜他呢?我为他的先祖陈宣感到可惜。靖难时陈宣督漕运,为国家立下大功,怎可为这个不肖子孙断他的血食呢?”
刘瑾更不高兴了。
“反正你们读书人最会耍嘴皮子。想拿掉一个人,你们说为民除害。想保全一个人,你们又说为国家恤刑。这会儿又抬出保全功臣的功名,道理都在你们的嘴里。”
李东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硬着头皮说:
“邵宝与他同事不久,不知详细,我将他放回去了。”
刘瑾有点心灰意冷。
“反正李阁老做好人又不是一回,你爱放就放嘛,说这个干吗?”
李东阳干笑两声。
“他一个书呆子,不经吓,你将他吓惨了。”
李东阳打道回府,邵宝呆若木鸡坐在堂上,一见李东阳就流下泪水。
“学生为官数十载,从未受此奇耻大辱,还怎么做人呢?不如自尽算了。”
说罢呜呜咽咽哭出声。
“你别自生烦恼,受到更大耻辱的大有人在。别人不说,我的耻辱还少吗?而且比你还惨,都来自门生故吏。”
李东阳拿出一封书信给邵宝看。
“你看看吧,罗侍郎不久前写给我的,他不也是我的门生吗?”
信上写的,果然非比寻常:
“今则天下皆知忠赤竭矣,大事无所措手矣。易曰:不俟终日。此言非与矣?彼朝夕献谄,以为依依者,皆为自身谋也。不知乃公身集百诟,百岁之后,史策书之,万世传之,不知此辈也能救之乎?白首老生,受恩居多,致有今天。然病亦垂死,此而不言,谁复言之?伏望痛割旧志,勇而从之。不然,请先生削生门墙之藉,然后公言于众,大加诛伐,以彰判恩者之罪,生亦甘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