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郡北门外。
秋风乍起。
昨夜一场寒雨,将弥漫了逾百日的暑气席卷一空。
道路上眼见得泥泞起来。
好在,陈仲要去武次郡,向北行不久便可以转走水路,正是先前陈仲与董志张去北海时的淯水西支。
孔衍、苏元明送出城外十里,水涛声已然隐隐可闻。
“乍秋风于前路兮,别兰芷之园圃。”
不能继续送了。
孔衍开口,吟罢一句,目视陈仲。
陈仲略微沉吟,亦按剑陪和:“拨日月而近蒙汜兮,将蕙荏者蘅芜。”
孔衍继续:“奈霜白而草黄兮,露将坠以泥涂。”
陈仲:“何戚戚于代序兮,此亦天地之法度。”
孔衍目下一闪:“弃鼓刀而背绳墨兮,将屈心以忍诟。”
陈仲这些天虽然没有问过孔衍和孔蘩露之间的情况,但只看仙门郡的变化,也知道孔衍必有打算。
却不知,原来他是选了这样的方式。
陈仲道:“薋萧艾以间椒桂兮,独溷浊于昧幽;其济吾以白水兮,愿酬君于芳洲。”
孔衍笑了,缓缓拱手:“摧长川而蹈墟海兮,更不顾此杨柳;功业竟曾勿忘兮,故人候于高丘。”
“子正,保重!”
“保重!”
互相最后行礼罢,陈仲转身,带着许靖,大步离去。
仙门,乃至于蓬莱,短时间内,全都只能拜托给孔衍。
就连徐干率领北海学宫弟子南下盖阳,去投叔孙无忌之事,陈仲听闻,也暂时无力干涉。
世事之繁杂,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拨转的。
抓大放小,有些事情只能顺其自然。
到了河边,早有孔蘩露命人备下的舟船在等待。
已是走顺了的水路,更无什么意外。
在船上,一直显得沉默寡言的许靖,将一件信物交给陈仲。
那是陈仲与许苌夜谈之后,第二天许苌送来的。
不过送来的时候,陈仲已经开始闭关炼器,所以信物就一直暂由许靖保管。
信物是由一种不知材质,洁白光滑,堪比上等白玉,只是并无润泽的硬质方片制成。
片上刻着一个很像是上古文字的字。
字的左侧似是一个张大嘴巴的人,这个人的右手握着一个下圆上窄的工具,工具下方则是一个形似“捣臼”的字形。
陈仲将信物接过。
说实话,如果不是陈仲曾与许慎相遇,跟着学了不少古时的文字、语言,恐怕真就把这个字当做上古文字了。
事实上,这是许慎仿照上古字形,根据一些零星发现而自造的文字——许。
许慎说,上古之时,许字本是形容民众劳动时发出的声音。
上古之民因为皆识大道玄妙,故而造字亦俱威能,真正的上古“许”字若以书符之法写出来,便是一枚可以施展宏大声音的符箓。
许慎仿造的“许”字,也有此能为。
只可惜仅仅是声音大,这未免太过于无用,就连许慎自己,除去钻研所需,也很少去运用他造的字,毕竟他也只是一名当世的大修士,修为境界有限,造出的字,大抵都与“许”字类似。
“平舆许氏、带方许氏,皆与召陵许氏同宗?”
陈仲不由发问。
许慎是炎州道召陵郡人。
带方郡许苌用这样一件东西做信物,与长州道平舆郡许氏联络,他们之间十有八九渊源极深。
许靖见陈仲看了那信物上的文字,没有问是什么字,反而直接问起三郡许氏的渊源,不由得心中惊讶,当初就连襄公矩第一次见这“许”字,也曾问过来历的!
毕竟,上古文字离奇湮灭,而中古以来流传后世的种种文字,虽说都有上古文字的传承在其中,但不可否认的是,后世的所有文字都不具备上古文字的玄妙了。
唯有许慎所造,极似上古。
修士见到这些字,不惊喜的几乎没有。
除非他们是早就知道内情。
许靖想起来了,檀德台上,襄公矩曾说过,陈仲随许叔重学文字。
叔重,正是许慎的字。
许靖再不敢在陈仲面前动什么小心思了,许慎可是召陵许氏数百年来最为杰出之人,虽说他一心求道,不理俗务,但他若发话,想必召陵许氏绝对言听计从。
而长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