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菜园收入账上的冷僻字是“瓠瓜”的“瓠”字,王欢写的准确无误。他不禁打量了一下女孩,圆圆的脸,疏浅的细眉,梳个干净的马尾巴,衣着朴实,但却是其他女孩没有的自信和大方。后来志平才知道她是采购部王大贵的女儿。
志平刚来环湖时,经常看到王大贵带着马海波去采购部打麻将,那时的王欢总是厌烦她爸打麻将太吵了,原来她是个干净又安静的女孩。
图书馆的书来源分为采购和捐赠。每过一段时间,公司员工捐的书就要归类一下,那些书五花八门,又很乱,需要整理分类,残破的书本还要想办法修补。这些工作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晚上陆陆续续有空的人就过来帮忙,今晚志平也过来帮着分书。
王欢告诉大家,按照文史、艺术、实用科学和其他几个目录归类。旧书籍像是主人的老朋友,各种原因的分开,一旦到了这里,就需要一个懂他的人重新分类了。
有的书主人认真阅读过,还有小心翼翼的文字批注,不过大多数是一时兴起的胡说八道,很少能看到精彩的大家批注。今天他看到傅雷的书,便忍不住蹲下,仔细翻看起来。王欢看到志平蹲下看书,半天一动不动,他正盯着一本《傅雷家书》出神地看。
傅雷严格的家教,也处处在文字里透出父爱的温情。这让志平爱不释手,王欢见志平半天不动便“嘿嘿”两声道:“现在不是看书的时候,你今天过来先帮忙分类啊!”志平这才放下书本,又看到傅雷翻译的《巴尔扎克文集》,看来书主人格调清高,因书识人,志平不禁对捐书人产生好奇。志平便开始在一大堆新旧不一的乱书堆里翻书,按照王欢提供的标准简单归类。归类不出的,便塞进“其他”类,后来他索性把能分出来的也塞进“其他”类。
因为志平一直认为,书籍不必分的太细致。文学里有历史,有艺术,有理性的批判精神,也有动人的人文情怀,只要认真写出来的都是好书,所以志平分类图书的标准是按照出版社和作者来分出三六九等。
不过今天他倒是很高兴看到这几本傅雷的书,一会见王欢停下来,便问:“这本家书是谁捐的?”王欢头也没抬地说,那套傅雷翻译的书都是她捐的,是从一个收废品的北方人那里买来的。
志平听得发愣,王欢继续说道:“那天我看好一本张爱玲小说选集,翻到《红玫瑰白玫瑰》,觉得不错。想买下来,没想到老板要要价10元。真不便宜,他就告诉我书是从一个老先生家里收来的,全部正版好书,如果我都要去,可以按斤称,我打开来看,果然都是正版书,打包一称,二十斤,付了100元,16本书,还算便宜的。”
志平觉得新奇,书还可以论斤买呢。又叹息知识已经贱到这种地步了。傅雷是以严苛,认真到固执而出名的大翻译家,也是音乐书画艺术的一流评论家。
可他的书在市场已是论斤卖了。又想到这些好书终归没有被埋没,最后还是整洁地放在明亮干净的书架上,喜欢的人自会细细翻阅,仿佛是市场上的油炸臭豆腐,寻着味道就来了。
那晚10点多时,志平、小莫他们还在忙着整理图书。小莫把这半年来他们出差时买的《小说月报》、《先锋派小说集》从床底下、抽屉里、书桌夹缝处一一找出来,用个大黑塑料袋背过来,竟然在一本余华的书里翻出一沓饭票。
小莫说自己捐书还夹着饭票一起捐了,古人是“遗帕悬相思”,他这是捐饭票,支援谁吗?说得图书馆的年轻人都笑了起来,纷纷嘲笑他支援谁,心里没数吗?
小莫夸张地自嗨说:“太多了,真没数!”
又引起他们一阵大笑。
等到那几个年轻人相继离去时,王欢也忙着在后面噼里啪啦的熄灯,关门走人。晚上,志平躺在床上,莫名地觉得圆脸的王欢性格活泼,让人欢喜,他以后要常来图书室了,又想着什么时候找来张爱玲的《红玫瑰和白玫瑰》来看。这些想法像是山涧的春水,看似绕来绕去,却又直奔主题。
四
三月里的一个周末,销售部又招来两个新人,在食堂里招待过新同事后,花二姐让志平他们几个男生去仓库那边搬两张架子床,杨梅也自告奋勇跟着去。
这几天杨梅很开心,上次终于把5000块钱借给了志平。杨梅这两天一看到志平就心跳脸红,特别是没有旁人的时候,他总想着跟志平单独说两句话,哪怕志平责怪她报账不细致,她听了也觉得很舒服。
杨梅跟着志平和几个年轻人往仓库去搬床,架子床散乱的堆在那里。一张床需要床头床尾慢慢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