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泉淮不以为意,他哼了一声:“他出去学到东西理所应当,如果毫无效果,我还要斥他呢。眼下不过稍有点起色,得意什么!”
“你这父亲当的,真是。”崔臻没好气地嗔了一句,转而对任说和颜悦色了起来:“你阿耶不夸你,姨娘夸你!真是个好孩子,这半个月长进了不少,别看你阿耶没好脸色,他心里高兴着呢!姨娘做了不少干酪,原本是留着给你阿耶出远门时带的,你一路跑回来辛苦了,一会儿去拿一块放你车上吧!”
为了拉近关系、崔臻特地用了唐人对父亲私下的亲昵称呼。
百岁老人月泉淮虽然年轻时姬妾无数,但一生无子,听了崔臻这一番话,脸色缓和些许,显然受用得很。
“嘿嘿,谢谢姨娘!”任说摸了摸后脑勺,跑开了。姨娘做的东西很好吃,他都惦记半个月了!
其他四人酸得冒泡,纷纷凑过去跟任说勾肩搭背,试图掰一点走。
月泉淮闻言,不由得瞪了一眼任说的背影。崔臻这半个月时常让采买跑去收一些牛乳、山羊乳回来,还派人找木匠定制了些工具做起了干酪。
照她说的,这些乳酪有些是草原上的做法,有些是波斯、大食或大秦那边传来的方子,都是耐贮存的食品。他尝过,草原干酪酸甜可口,西域乳酪咸香浓郁,滋味确实极好,也与她烹饪的菜肴一样可以补充内力,完全可以拿来当长途路上的储备粮。
然而“一块”干酪足有巴掌大、三指厚,俭省些吃能吃一个月。臻娘总共才做了六块,现在这臭小子一个人就要分走一个月的量?
要知道当初最受疼爱的川儿都没能从他这讨半块走!
“崔臻。”月泉淮盯着这女人,连名带姓地喊了她一声,以示不满。
怎么还护起食来了?崔臻觉得好笑,伸出小手抚了抚月泉淮的背:“回来再给你做嘛,这是你儿子,别那么小气。”
“哼。”月泉淮被顺好了毛,加上昨天才吃饱了肉,于是不再计较了,拉着崔臻上了马车。
很快,所有人都整顿好了,月泉淮一声令下,整个队伍有条不紊地向东南方向驶去。
几个义子跟护卫似的,一人一匹高头大马,呈双数护卫在轿子两侧。
崔臻这边撩起马车窗帘看了看,又探身越过月泉淮去,撩起那半边帘子看了看。
“你在看什么?”月泉淮皱眉,抓住她的手腕。
她竟然就将小手撑在他腿上,真是大胆。
崔臻嘿嘿一笑,不再乱动,靠着月泉淮坐好:“我在想,您不会打算把他也收为义子吧?”
“你希望我收么?”月泉淮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您自己考虑的事,我没什么意见。”崔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月泉淮胳膊上,“多个孩子不过是我多备一些礼罢了。你要是认他,我就比照着其他几个孩子给他也做一身衣服。颜色……就用墨绿色吧!”
月泉淮噗嗤一声就笑了。
他伸手将美妾揽入怀中,冷哼一声:“我有此意,可他倒是不愿。”
崔臻表示可以理解,反倒去安抚月泉淮:“毕竟他又不像其他几个孩子一样是你自幼养大的。半大的孩子确实不好养熟,何况他亲生爹娘还是被冤杀的。宗主大人您也不要为此生气,不值得。”
“你知道他家事?”月泉淮来了几分兴致。
崔臻绞尽脑汁地搜寻着属于原主的记忆,“不过是天宝五载,李中书两次扑剪太子羽翼,两场冤案下来牵连甚广,从庙堂到江湖,不知株连了多少人命。他迟家不过是风波之下被连带的一颗小小棋子罢了……不,棋子都算不上。”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直到天宝十一载,李林甫死了,这两件事差不多才算完。”
“如今陛下登基,收拾这破碎的山河还忙不过来,哪里又有空给这些人翻案。”
“啧啧啧,”崔臻摇着小脑袋,一边说一边咂咂嘴,“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孩子一路躲追杀是怎么躲来的,那会儿他人那么小。”
崔臻说得轻巧,声音不大,偏偏马车两侧的六个人全听见了。
岑伤和任说走在同一侧,他俩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点儿同情。
迟驻坐在马背上,沉默不语。他低着头,攥紧了缰绳。
是啊……如她所说,他家在太子党中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小势力,偏李林甫却不愿放过。
这个老奸巨猾的狗东西临死之前,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