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私下暗斗,那伤的总是两人,正好磨磨锐性。
陆家几代,家门无邪风。家训第一条便只有一字:忠。
对帝忠,朝忠,百姓忠。
可这忠字太难,身处不是太平世,浊气太大,脚跟都站不稳,易让人陷入其中。
陆铮拉着陆抒珩又聊了许久,眼见戌时,便挥挥手让陆抒珩下去歇息了。
陆抒珩躬身告退,闲来无事地走在路上,才慢慢悠悠到了自己房门口。一推门,陆抒珩便秉着气,稍稍凝神,后又唇间淡淡扯出抹笑。
陆抒珩走了两步,把腰间的配剑取了下来。坐在那里,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陆抒珩也不揭穿,只当没发现。一进内屋,彭地声把内门关住,关得严严实实。后又过了片刻,一开门,就只看到他穿常服的模样。
到底是换了便装,乌黑的头发少了发冠的约束,独留一玉簪子别着。显得这人温柔了一圈。褪去一身官服,好像只剩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一身雪白纹稠挂身,又有青山绿给衬着,显得身形单单薄薄,像是只披了块纱。屋里的炉子正热着,罩得整个都是暖的。
陆抒珩手里提溜着一壶泡好的茶,茶的清香特别醉人,刚一打开门就满屋子飘。
他走到屋中心,脚步一顿,随即抬头,满脸笑意,“哥哥,不下来饮杯吗?”
陆抒珩这人,不能可劲儿琢磨。越琢磨越会发现,这人狐狸面,一张笑脸看着人畜无害,心里比谁都会算计。这不一笑,先用容貌勾人心魂,勾得心里一漏神,得,中了半个圈套了。
奈何霍弃罹就吃这套,这一声哥哥给他喊住了,也不怪他,看谁站到美人跟前能不说心动?嘴硬呢。
霍弃罹顺势,脚一蹬,身子一侧,步一滑,扒着窗户边就跳了进来。肩上的披风也跟着扬了起来,落下去刮得两人发丝都微微飘了起来。
“这么晚了,霍大将军深夜造访,于情于理,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陆抒珩坐了下来,把茶放到桌上,不急不缓地道。
“状元郎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未出阁的姑娘,怕失了名分么?”霍弃罹也跟着坐下,拿了个茶杯,也倒了些。
“是啊。”陆抒珩道,“跟你在一起,名声总归不是怎么好。”
霍弃罹一噎:“哦?”
陆抒珩挑眉:“霍大将军风流成性,一进京便光往楼子里钻,每日每夜地醺酒做乐,你说,跟你在一起,我那名声会好哪去?”
霍弃罹呵了声:“打听的倒是怪清楚,耳朵眼睛伸太长太远了,不好。”
陆抒珩道:“我有说什么吗?”
霍弃罹道:“你最好不说些什么。”
陆抒珩反问:“说些什么?说来听听?”
霍弃罹看他那一脸狡猾的样,便不跟他兜圈子:“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爷今儿来就是给你点点,安生做你的状元郎,别什么风口都探,特别是关于我的,不该知道的就老老实实不知道就行,别越了界,逼我用招压你。”
陆抒珩云淡风轻,好似不关他的事般:“你管得着吗?在我们大凌的地盘上,霍将军也不是能一条路走得顺。”
霍弃罹喝完最后一口茶,“一条路走不顺,那就给它碾顺。我想走的,没人敢拦。”
霍弃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对着陆抒珩眼睛说的,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
“茶不错。”霍弃罹抿了抿嘴,回回茶味儿,也扯了个虚伪的笑,随后起身就走。
一推开窗,外边的冷风便呼地拥进去,吹得两人衣衫摇摆。忽身后有一动静,霍弃罹本能抬手挡住,放眼前一看,是只玉杯。
“拿走,晦气。”身后那人阴阳道。
霍弃罹把那白玉杯放进袖口里,转身一跃而出。
屋内的热度没一会就被外面的风给吹没了,陆抒珩一皱眉,起身把窗关了,心里又暗骂了霍弃罹好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