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乾道,“不知道她发哪门子疯,疯言疯语无需放在心上。”
“是么……”春二靠在臂弯上,轻轻叹了口气。
“她倒不是针对你。”胡碟斟酌着开口,“大昭比起前朝,最怪异的点莫过于自开国皇帝起,便留下祖训不许女子做官。”
“那年永兴皇帝的高贵妃插手朝堂,还启用女官,刚巧遇上泰山山崩,百姓皆认为这是开国时的大师预言“红鸾星现,女昌,则天下大乱”应验了,请愿除掉高贵妃,尊祖制罢黜女官。”
“后来南都点了一把火,将高贵妃及女官、侍女一百余人活活烧死,烧了三天三夜,火光冲天,留下了黑夜也仿佛烈日当空的千古奇观。”
“一直以来人们坚信女子若插手男人的事,便会带来不幸,从那之后,便更加深信不疑了。”
一切谣言,都是从娘子军失权开始的,胡碟心里想,却未言说。
春二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悄悄问:“我从小住在山野,这故事从未听闻。真的是因为女子不祥么?”
胡碟轻轻嗤笑一声:“我自幼跟着一位坤道长大,她每日亲自给神像奉上贡品,也曾不见我们那座山倒塌呀。神仙最不喜脏污,都不曾疏远女子,故而女子怎会是不祥呢?”
她用骨节凸起的手腕撑住下巴,似望着久远的从前:“我告诉你一件趣事,你听听就行。大昭是个雨水滋润的地方,十年九涝,一下雨,山就容易垮。”
“都说沧海桑田,世上哪有恒久不变的事物?每年总有几座山要倒,就像每年总有些人寿终正寝,只是那年刚好倒的是泰山罢了。”
春二似懂非懂,晃着脑袋犯难地思索。
胡碟拍了拍她的肩:“总之,人心难测,人言可谓。张张嘴就能说出口的话却往往威力巨大,能把活的说成死的,死的说成活的,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陷进这些话里,信以为真。”
“这就像一个诅咒,”她幽幽道,“听进心里了,就完了。”
她一直认为“女昌,天下大乱”之类的话,笑看也就罢了,今日看来,相信的人还真不少。
春二一拍桌子,站起身:“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但总之,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谁说你了?”
一道浑厚清亮的声音远远传入堂内,随风飘远。
春雨翻窗而入,跳到春二身旁:“怎么了?”
春二插着腰,明摆着不想讲原因,扮了个鬼脸:“不关你事!”
春雨随手拿起一块海棠糕塞进嘴里,含糊道:“那赌鬼的消息……我基本上了解了……”
他嘴里鼓鼓囊囊地,说话实在不利索,好容易才能听得清楚些:“我这次找到了个赌鬼的邻居,刚探亲回来,上次没见着,他了解得倒多啊。”
“说是赌鬼去年染上的赌,拿了家里好多东西去还赌债,有次邻居去借点酱油,刚巧碰见他们夫妇俩因为一个白玉盏吵得不可开交,据说那白玉盏是他妻子的陪嫁,价值连城,大师手作,普天之下只有一套,将她娘家的苏姓刻在了杯盏下方……”
白玉盏……
“什么……白玉盏?”谢明乾慌忙起身,衣角带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