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去山上给姓卢的送饭,回来的路上捡到个身形消瘦,病入膏肓的游侠,戴着斗篷,一身黑衣,眼见着就要没气了,我就像你们那日救孙大爷一样将他救回家。”
“但这人实在是有些奇怪,病成那样,竟然喝了几口水,休息了一会儿,便好了。他说是走南闯北的游侠,从小身患恶疾,途经此地突然发病才晕倒在路边,说无论如何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当时已经把鬼故事散出去了,正愁怎么做鬼影呢。我当即想出了那鱼线的主意,在我丈夫回来之前将东西准备好,那游侠去办了之后,便再没回来了。”
“这么说,那游侠的事只有你知道?”
“是、是,没别人瞧见,我们差不多相处了一个下午而已,没遇上其他人。”
“这便好,”胡碟松了口气,“没人知道你有高手助阵,便怀疑不到你头上来。”
她忍不住说了句:“一个下午,一个想好手法,一个嗖嗖把线挂上,你俩真是一个脑子快一个手脚快,强强联合呀。”
郑大姐有些后怕,没太在意胡碟的打趣。
“不对呀,”胡碟又想到什么,“那风筝不是需要人拉的么,他走了,你怎么能拉动呢?”
郑大姐有些不好意思,怕下了胡碟的面子,斟酌道:“云公子,其实你想想,风筝为什么叫风筝,最重要的不是有人拉着,是有风就能飞呀……”
有风就能飞……
“对呀,”胡碟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她恍然大悟,瞥见郑大姐成怕得罪自己的神情,哑然失笑,挥了挥袖子,“郑大姐真是厉害,是我技不如人。你放心,我不会恼羞成怒的,我又不是那种人。”
准确地讲,她看起来是男人,却并不是。她不是丢了面子就要死要活的。
胡碟想起自己一直很在意的那个“钟灵毓秀”,明了了这一切,“郑大姐果然是读过书的,能编出这么似真似幻的故事,还能想出这么好的计策,我实在是佩服。”
郑大姐赧然一笑,“这没什么,为了活命罢了。不过你说得对,我母亲从小叫我念书,现在想来是十分受益的。”
胡碟见日落西山,怕耽搁郑大姐,便要起身告辞,拉住她的手,“郑大姐,城门估计已经开了,你可以准备走了,我就先走,不打扰你了。对了,你盘缠可够?”
郑大姐看着手心那个胡碟硬塞过来的银锭,有些恍惚。开门时,她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后来胡碟步步紧逼,她以为自己要早下地狱。却没想这人说了这么多,最后来一句“盘缠可够”。
她眼含热泪,捏紧了银锭,“谢谢云公子。”
胡碟摆摆手:“我那日听你说,回去有家人接济?”
“是。家里宽厚,还是容得下我们母女的,再说我母亲还在,她定不叫我受委屈的。”
“那便好。”胡碟起身,“那就此别过。还是那句话,祝郑大姐,此路乘风起,好去莫回头。”
后来很多年的日子里,再见到这个人,再想起这个人,郑光浴的耳边都会响起这句话。
还有离开时,云敏理站在门框处,霞光万丈从她的脸侧闪耀开来。
她说:“小弟云敏理,碍于男儿身,不好问郑大姐姓名。今日一别,想问一句,如此聪慧坚韧的大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去往哪里?”
“我叫郑光浴。阳光的光,长生沐浴的浴。我母亲希望我洗去尘埃,此生长浴晴光。我乃林州虞城人氏,此去祥光万丈处。听君一言,今后常往母云山,云山高处,忘却旧苦。”
“相遇一别,也望敏理你,此路乘风起,好去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