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亲看起来十分亲热,也是挂着笑脸回家去的,坐的还是马车,想来家里并不是那般要卖儿鬻女的,她既然是回家去了,怎么还会有卖掉一说呢?”
阿九抬眼瞧她一眼,黑沉沉的眸子锐利非常,“难道是回去的路上遭了劫匪,被卖到这儿来的?”
“这也说得通。”胡碟道,“你遇见她那日,是何情形?”
此话一出,胡碟诡异地发觉自己怎么会疏忽至此,阿九回来,她竟连那时的情形都没问一问。
可她却忘了,她为许梅香回头好几次,对方却无任何求助之意,宁康坊妇人的构陷曾狠狠伤了她,她心中怅然,那时几乎是有些绝望地下定决心再不回头,再不问。
她今日愿意打开心口,也是与郑大姐之间的默契与惺惺相惜给了她些许希望罢了。
可待云遮雾绕的一切散去,她不再能够欺骗自己。心底里,她只要想起南都拒绝过她的几百个妇人还有许梅香,对前路便是迷茫无措,踟蹰不前的。
南都伤了她的心,已磨成一道疤。
是故排斥、逃避。她终究是没有勇气再面对的,她终究不再有勇气一次又一次主动开口询问:“你还好么?我可以帮你。”
她帮不了任何人。
她以为快要找到的答案,又飘摇晃荡起来。
“那日街市上人头攒动,我和破山全力追击刘庆,也是一晃眼才见到蓝色头巾的,一转眼便不见了,是以我当时也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敢确认。”
阿九看向她,四目相对,眼中皆是遗憾。
阿九道:“如若她真是遭了劫匪,我当时若继续追下去,她是否便不至于到这般地步?”
胡碟叹了口气,不忍地移开眼,“若我那时想起她的家乡不在莲县,或许也不至于这般。”
“我本可以救她的。”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叹了口气,归于沉默。
她们心中的忧疑,在回到医馆后有了答案。
刘庆帮忙找的这家医馆,据说是莲县医术最好、声名远播的一家,修得也大,许梅香正躺在后院的一间屋子里接受救治。
谢明乾已回来了,和刘庆二人站在医馆正堂大门前,门神似的守着,他们身后依稀有些喧闹之声传来,伴着偶尔低低的抽泣。
胡碟靠近些,正堂里间阔朗昏暗,只点了一盏奄奄一息的油灯,她瞧不清里头的人,皱着眉低声问谢明乾:“你带了些人回来?眼下不知哪些人与此事有关,抓人难免错漏,再说我们是在莲县,若是闹大了便是无故抓人,到时要吃亏的。”
胡碟虽着急,言语中却无责怪之意,她平日里爱打趣谢明乾办事毛手毛脚,却从不责怪任何人办事不利,许是自小在道观长大,心中将一切视为自然,待人才如此宽厚。
谢明乾早发现了这点,靠近她温声解释道:“我明白的,想来你也会这般吩咐,是故我只和破山跟上去,知道他们是住在哪个村子里,留破山在那处看守,我便驾着马车要回来。是有几个妇人说……”他抬眼悉心观察着胡碟的眉目,话里有话,“说怕许梅香出什么事,来关心关心她。”
胡碟闻言,听出谢明乾言语中的犹豫和隐瞒,有些不解,朝他身后正堂望去,只是这一眼,便叫她心中的迷雾消了大半。
那油灯旁倚着的老太太,不是洪老太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