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魏家粮米店。
后院仓库灯火通明,诺大的仓库内摆着几张八仙桌,七八个人围坐于两张桌子上,看样子似乎还有人未到场。
“诸位,宣府战事不容乐观,圣上近二十日未见臣子,我等该如何是好?老夫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兵部右侍郎梁廷栋捋了捋胡须,缓缓开口。
他是本次密会的发起者,同时也代表着身后的某种势力。
“敢问梁侍郎,宣府是否有塘报传回京师?”
郑三俊接话,他虽身为吏部右侍郎,但兵事方面的消息,显然没有兵部那般灵通。
梁廷栋摇了摇头,假装重重叹出一口浊气,神色变得凝重。
“那敢问梁侍郎,何以断定宣府战事失利?”
吏部左侍郎孔贞运发问,带着一丝质疑的口气。
梁廷栋瞥了他一眼,理了理情绪:
“诸位,前些日京师就有传言,建奴很轻松便叩破边墙,带着蒙古鞑子一度劫掠数个府县,官军几战皆败,与往次入关如出一辙,锦衣卫四处捉拿此消息传播者。
昨日老夫听闻宣府过来的人说,事实与传言高度吻合,御医还传出陛下龙体愈加严重,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说完眉头紧锁,一副痛心疾首,比自己的祖坟被扒了还要痛苦。
“梁侍郎,为何宣府一直无塘报?陛下及内阁难道充耳不闻吗?”
郑三俊接着发问,孔贞运望了望他,显然也想提出同样的问题,却被郑三俊抢先一步。
“当今天子病入膏肓,军机处有孙稚绳、范梦章独断,想必深恐引发动荡,即便有塘报,老夫以为也被二人强行扣押。
老夫近些日与军机处几位行走有所接触,种种迹象表明,此事绝无差池!
中原剿贼虽大胜,然我朝劲敌乃建奴,当下圣上全面铺开新税制,已与天下士绅全面对立,若建奴趁宣府获胜再从蓟辽兴兵,大明该何去何从?
万一圣上有个三长两短,大明必将雪上加霜,我等身为大明重臣,须为大明未来好生筹划!”
梁廷栋声如洪钟,按他这番言辞,无比契合当下国情,不过在言语之中,也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说不定还是阴谋。
闻言有几人坦然自如,仿佛早都知道发展走向,有的则面面相觑,仓库内陷入死一般寂静。
郑三俊有些茫然,他背后的人期望利用乱局捞到好处,可当真正面对时却犹豫了,因为事态进程已经大大超出预期。
他与钱谦益、刘宗周交情颇深,在南京时经常与南方士绅权贵接触,自家的祖业也无比丰厚。
皇帝数月前推出新税制,直接伤及家族利益,本尊虽不太在乎钱,却不能不顾所处的利益团体。
钱谦益曾与他长谈多次,让郑三俊坚定了不少反对新税制的决心,回京后还专门去拜访刘宗周,期待刘宗周能按牧斋先生的意思重返东林,与他们一道同仇敌忾。
然而刘宗周根本不鸟他,还强力谴责钱谦益行径,令郑三俊很是难堪,一度疑惑反对新税制究竟正确与否。
不过朝中几个勋贵及同僚数度主动亲近,有点志同道合的味道,于是又变得随波逐流起来。
前些日接到钱谦益密信,派人去了天津卫,期望能得到带有军方背景的士绅支持,但那些卫所官似乎不愿深入交流,背后宛若还有更大的人物存在,浪费了不少表情。
其实江南很多士绅的目的很单纯,天下还是朱家的,前提是士绅利益神圣不容侵犯,方才梁廷栋这一席话,让郑三俊再次陷入了两难境地。
严格意义上说,他的人品要比常规士绅端正得多,他们私底下密会,还提及皇帝的生与死,这真乃臣子之道吗?大明处于多事之秋,到底私利重要还是国事重要?令他的大脑中一片凌乱。
而一旁的孔贞运,比郑三俊还迷茫,他是一个固执的同时具备满腔热血的人,景仰历朝明君能臣,也很佩服本朝已故栋梁袁可立。
只不过皇帝及内阁数月来做事雷厉风行,他觉得步子迈得过大,应该循序渐进方为治国之道。
用后世的话来说,孔贞运属于务实派,至少偏向于革新,只是更为保守,为此某些时候或多或少表露出不满之意。
他这种表现,自然进入了一些人的视线,要干大事儿嘛,越多人加入阵营自然越好,这也是梁廷栋今日邀请他密会的主要原因。
原本孔贞运并不想来,听说曲阜小辈孔兴燮都要参加,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