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手在抖,连个刀叉都拿不稳。
男人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身上,没出言逗弄,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在探究。
迟宁低着头,“被玻璃划的,拿不住。”
薄知聿把不用费工夫切的菜品放到她面前,“楼下看的那个人,是谁?”
少女似乎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左手拿着勺子,像小仓鼠进食,小口小口地吃着。她眼睛里的情绪还是在笑,空荡荡的。
又像是在努力着积压着什么,无处散发。
人的情绪是一只水桶,路上颠簸曲折,摇摇晃晃,总会不自觉的像外撒。
而迟宁,就像是只喜欢一个劲儿地堵住桶面,丝毫不让他们外泄。
太多了,便是过满则亏。
薄知聿:“等会儿要写作业吗?”
迟宁摇头。
薄知聿弯了弯眉眼,“那哥哥带你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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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下车,薄知聿让迟宁带上眼罩。
她的好奇心淡薄到不会去问薄知聿为什么,要去哪儿,要做什么。
手机被扔在车里,她还总是能想到她爸和迟星衍的画面。
从小奶奶就说,爸爸妈妈很忙,长大了就好了。
长大了,她爸要忙着给弟弟买表,她妈要忙着二婚,拖着拖着,她的事好像从来都不是正事。
迟宁闭着眼睛,有青草绿树的香气,空气似乎有些湿漉漉的,风缠绵着耳廓,没什么人声。
很安静。
薄知聿说:“你爸回南汀没告诉你。”
迟宁没停,她牵着薄知聿的衣角继续往上走。
“所以旁边那个,是你弟弟?”
他们好像到平台上了,有工作人员的说话声,有背心和锁扣穿在她身上。
迟宁皱了皱眉。
“你爸把你扔到陌生人家里,回来也没告诉你。阿宁,听说你现在的爸爸,只是你的继父?难怪对你爱答不理的。”
迟宁放开牵着他的手,什么都没说。
“上回在医务室也是吧,你爸妈从不照顾你,所以特别羡慕别人的父母?我看你爸就挺会照顾人的,就在刚才,知道你爸给你弟弟花了多少钱吗。可你只是想要见他一面,见他一面又不花钱,他都不舍得——”
男人拖着长调,“阿宁,你好可怜啊。”
他说了一堆废话,迟宁全听进去了,可一句反应都没有。
她甚至笑了,弯着唇,声音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嗯,我知道。”
她不会生气。
听不出难过。
情绪的感知近乎没有。
“薄知聿,你还挺幽默的。”迟宁淡声道。
薄知聿低笑了声,反问:“是吗。”
迟宁莫名感觉到不对,她快速扯下眼罩。
黑暗被乍亮的天光所代替,她从指缝里去看四周。
高山,绿林。
她站在高空的玻璃栈道的边角——
耳边的风声迅猛又热烈,她眼前是万里苍穹,往下是无边深渊,漫无目的、望不到尽头。
她像陷入风暴眼的蝴蝶,飘摇欲坠。
迟宁手心瞬时冒出冷汗,她偏过头,身旁的男人眼底噙着笑,似乎早就料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疯子!”
她怎么都没想到,薄知聿说的带她来玩,是带她来蹦极。
她连三楼往上都会觉得烦闷的人,现在站在离地面一百米的高空之上,四十多层楼的高度。
脚踩在玻璃上,没有依托感,往下不断的恐慌侵袭。
心脏以一种高频率的姿态跳动,她整个脸发白,如果不是能扶住边上的栏杆,现在已经腿软得跪在地上。
迟宁呼吸不自觉的加快,声音在发颤,“让我下去!”
是她忘了。
薄知聿根本,就他妈不是正常人。
男人似乎对着高空一点反应都没有,温声笑着,站到她的身后,“阿宁,你说如果你死在这里,你爸妈他们会担心吗?”
迟宁对于这样的方位感不安极了,就像随时随地都会被他推下去。
一百米的失重感。
她承受不了。
所有的理性和伪装都在此刻消散殆尽。
“闭嘴!”
“阿宁,我们一起跳一次吧。”
男人突然牵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