钎连着鱼一起回到他的手中,
我还未回过神。
“这也是在西藏的时候那位老人教我的,”他笑着靠近我,用不拿石钎的手环住我的肩,“当然用魔法方便了很多。冬
天在野外的高山上,还是可以现取的食物比较保险。”
“真是太神奇了。”我由衷地感叹,见他准备再叩一个手势来点火,我才终于彻底清醒。
“先处理一下。”我不由分说地把鱼从他手里夺过来,故意用一种很诚恳的口吻说,“而且你一定会把好端端的鱼烤成
焦碳。”
他无法反驳我,也只能任我去了,只是用假装无辜的委屈眼神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退到一边。我却无端喜欢上那种笑容
,正因为生活原本就点缀着甜蜜的无奈,才让我们确信自己是在真正地生活着,而非需要强装生活,才将一切想象地完
美无缺。
因为过去野炊时从来没吃过自己抓的食物,所以我非了一番功夫才终于把鱼重新插在钎子上,用魔法点起火,慢慢地烘
烤。火焰舔着鱼肥硕的身体,香味四下溢出,带来食物特有的原始慰藉。
他依旧是裹了一件黑色风衣,姿态优雅地曲腿坐在我身边。只有做饭的时候他才会安静地等在一旁,放手让我去做。
我们注视着鱼皮表面缓慢渐进的变化,一时都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安静,毫无波澜,却深邃地仿佛黑洞,要让我跌进去
,粉身碎骨。
我想起少年时代我们去教团的秘密档案室探险。以往雷格勒斯计划这些事情都很周密,在别人面前维持着优等生的标准
形象,所以我至今不知道那次父亲是怎么发现的。
当时是暑假,我们都在爱丁堡避暑,住在父亲位于爱丁堡郊区的小庄园里。我一直都记得那天夜里没有月光,回来的路
上雷格勒斯一直握着我的手。
所以当我们的世界陡然被客厅里通明的灯光照亮,我第一反应是用手去遮,同时心里沉重地明白事情搞砸了。
雷格勒斯只是以保护的姿势把我拉到身后,然后面无表情地去面对父亲依然含着笑意的蓝色目光。
晚上好啊。父亲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同时随性地把玩着咖啡杯的杯柄。今晚的活动愉快么?
我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稍许有些理解,为什么父亲能将教团那些群魔乱舞的家伙们收得服帖。这样的场合下,他的笑
容愈是明媚,愈让人觉得自己大难临头。
很抱歉,爸爸。我赶紧抢先说,并试图同雷格勒斯站在一条直线上,但被他不由分说地拉住。真的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
。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父亲一直很忙,所以那时我是真心为打搅了他而抱歉。雷格勒斯沉着脸,一言不发。
父亲并没有回应,目光落在他身上。
对不起。于是他很合时宜地说。我不会再将维尔置于危险中了。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问我们看到了什么——当然那天我们只是下去转了一圈,并没有实质性地看到什么内容,我相信
他知道我们去了哪里。而我们似乎都默认他知道一切。
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末了父亲淡淡地说。毕竟我不想看见你们中任何人受到伤害。现在去睡吧。
雷格勒斯平静地点头向他致意,然后带着我离开。我下意识回头,却没有看清什么,便只好跌跌撞撞地跟上他。
后来,雷格勒斯成年之后便要回到本家。我十五岁那年的暑假,他获得了丹佛家族历代先人的认可后,回来向我们道别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吻母亲的手,向父亲行礼,这个一直以来都是特别懂事的孩子,姿态已是全然的不卑不亢。
晚上的家宴上他依然坐在我身边,同以往一样谈笑风生。然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出席洛丝罗林的家宴。
我忽然无比想念那些无忧无虑,不用担心生命和爱情的年华,同时也切肤地懂得,如今我们暂时的安宁建立在怎样的苦
楚之上。而坐在他身边,与他分享野生鱼类的鲜美,遥望同一片风景,我又何其幸运。
并未开窍到洞悉宿命的端倪,仅仅因为这些幸福的温润美好,我便愿意握着他的手,用毕生去相信它。
35。世界华章
风雪一直肆虐。
我始终难以原谅丹佛家祖先为保守他们终极的秘密所选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