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停止了八音盒的演奏。那也是一件礼物,是她母亲在她十四岁生日那年送的。原本是伦敦市场上一件靠上发条来
运作的小工艺品,而魔法师的特权就是能用魔法免去这项差事,并且让它按自己的意志启动或停止。
八音盒上用蜡捏成两个精美的小人,金卷发的女孩穿着手工缝的洁白婚纱,挽着她的高挑男子原本也是金发,被她用魔
法加工成了银色长发。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在人前让这只八音盒演奏过,所以无人知晓。
轻轻叹息,她合上八音盒,披上外套,习惯性地把瑞士军刀放进里裙的口袋里。
最后瞥了一眼卧室另一面墙上羽翼形的新鲜血迹缓缓拖曳成垂直的一道,她忽然极其恶心,于是默念着《鹅妈妈童谣》
里的句子,熄灯,匆匆朝门外赶。
38。Mother Goose
天已完全暗下来,红蔷薇在铁灰色的穹幕下呈深紫色。
她只放出一个自己的讯号,门就打开了。
她母亲仍不见好,这时候已经屏退了所有侍女,躺在床上休息。她不禁在内心深处怀疑母亲会像可怜的梅丽莎一样逐渐
虚弱下去,迎接生命的终点。但是冬天夜晚的寒冷逼得她把这个念头从脑里驱逐了出去,赶快进了房间。
伊丽莎白·梅利弗伦半倚在床上,用枕头把上半身垫高。她确实身体欠佳,像所有日薄西山的病人一样面色苍白,却仍
平和美丽地微笑迎接唯一还陪伴在她身边的女儿。
家里的人中,娜塔莉娅最钦佩的便是母亲。这位女士不仅是一位姿容出众,举止高贵的夫人,也是妻子和母亲的典范。
她的宁静,端庄,隐忍,自尊和海水般宽广的爱,都被娜塔莉娅视作楷模。维罗妮卡走后,娜塔莉娅胆战心惊地报告了
她。而她只是惊了一下,随即垂下眼,让她的侍女派人去寻找。娜塔莉娅问起,她只是说,也许维罗妮卡确实需要另一
种选择。
娜塔莉娅一贯努力扮演着令她宽慰的乖女儿,然如今这唯一属于她的角色都快要让她力不从心了。
“晚上好,妈妈,”尽管这样她还是维持着通常的微笑,坐在床边,握住她母亲的手,“您今天好些了么?”
“还可以。”伊丽莎白恬淡地说,“你吃过晚饭了么?”
“吃过了。”她面不改色地撒慌道,这些日子来她已渐学会了这种本领,“如果您不急着睡的话,我来陪您说会儿话。
”
“谢谢你,我不困,娜塔。”那位夫人的笑容立刻扩展了一些,“你最近怎么样?有维罗妮卡的消息么?”
“抱歉,妈妈,没有。”她下意识避开了母亲的视线,不想提到那位仿佛与她相对存在般截然不同的妹妹,“我很好。
对了,妈妈,跟我说说您年轻时的事吧。您遇见爸爸的事?”
伊丽莎白咯咯地笑起来,如同一位陷入初恋的少女。她困惑地看着母亲,她认为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她母亲的婚姻应
该并不圆满才对。
“你这傻孩子,”伊丽莎白嗔笑道,“你以为所有男女的初次相遇都像剧本里那样花好月圆么?实话告诉你,我可不是
在什么浪漫的约会地点遇见你爸爸的,事实上,我第一次遇到他,是在我哥哥,也就是你那位从没见过的舅舅的葬礼上
。”
她顿时哑然,尴尬地把目光挪开。她知道自己有一位和母亲差了九岁的舅舅,在母亲结婚前就已去世,昭告了洛森这个
姓氏的彻底没落,同时也将这一致命疾病传播到了梅利弗伦的血液中。除非像希斯维尔那样极少数的漏网者,不出意外
的话,她也将不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儿子。
“那时爸爸一定对您很好吧。”她试着找个愉悦些的话题,“像您这样优秀的淑女,一定很受欢迎。”
“他一直对我很好。不过很遗憾,”伊丽莎白却异常平和地微笑着,“由于家族中的遗传病,我当时连在舞会上找个舞
伴都很困难,几乎被判了婚姻的死刑。”
她再度沉默,觉得自己愚蠢透顶。
“我知道,”她母亲却把另一只手也搭在她的手背上,“这对包括你在内的,家里这一代的女孩来说是一桩不幸,也会
影响你们以后的婚姻。但是娜塔,你要记住,无论将来你会遇到什么样的人,都不要因此而低落,要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