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嘤咛着从他脚边蜿蜒过去,蒸腾起透明的水汽。蛙鸣不似其他
一些地方那样此起彼伏,嘈杂地令人心烦,而是长久而细微的,如同窃窃私语。
他心下不禁对这座精巧的庄园大为赞赏。作为一个九岁的孩子,纵然他有多么惊人的天赋,也无法料想到更深远的事。
洛丝罗林的风景恬静柔和而蕴涵着某种亲切宽广的内质,激发了他的童心,他熟练地用魔法屏蔽了自己的脚步声,更加
游兴十足地沿着青石板路前进下去。
他出生在丹麦,但因为在英国上学,所以反而对英国人的细节更加了如指掌。位于哥本哈根的丹佛一族本宅,他只有每
年暑假才会回去一段时日。事实上,他始终不认为自己多么喜欢那个冰冷的庞然大物,尽管同样装饰精致,但他总对大
面积洁净得使人目盲的白色基调和白玫瑰充满了不信任和疏离感。浮云城堡的房间习惯使用高旷的顶,房间里的空间被
扩大了,多出来的空气似乎变成了固体,压在每个人的头上。
然而洛丝罗林庄园有一点同他自己的家是相似的。这里都有大片长年不败的玫瑰,装点了整个庭院的每处边角,高昂着
娇美的头颅,看也不看一眼脚下同伴凋零的尸体。玫瑰让他们两家的庄园里很少能种植其他植物,这种张狂的仪态遍布
了这些人生命的痕迹。只不过洛丝罗林的玫瑰是红色的,夜幕这位懒惰的画家把它们染成妖冶的深紫,彼此间的线条被
省略了,模糊成大片轮廓狰狞的色块,像是吸血鬼舞会上连成片的装饰品。
他想起自己那个家,不由得冷笑,尽管他知道现在正作客的人家也远谈不上幸福和满。洛丝罗林的庭院里路要铺得比他
自己家更为复杂蜷曲,而且庄园的规模对于一个九岁孩子的徒步脚力而言,也并非那么轻松的。渐渐他离喧嚣的中心越
来越远,旋转的音符模糊成了风声温柔的呜咽。他确信没有包括莫甘娜和他父亲的人跟上来,于是松了一口气,夜间经
过雨水和树叶洗涤的空气让他心情很好。他用魔法把一处石凳弄干,坐下休息,眼前的水面被洒下大片月光,粼粼闪烁
,跳跃不止。月影被水纹扭曲,呈倒三角状延伸到眼前,皎洁如同上好的波兰伏特加,顺着呼吸淌进血管里去,令人心
旷神怡。
他稍许回想了一下,却发现有些记不清回去的路线了,于是干脆沉浸在清凉舒适的夜晚里,忘掉身后满世界的荼糜。
有那么一会儿他一直陶醉于这种宁静的享受,直到他发现了影子中的人形轮廓。
他下意识猛得抬起头来,并在那一瞬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懊悔不已。当时的他还没有成长到能把握自己身边所有情况的地
步,因而没有察觉,在他以为可以同自然精灵独处的空间里早已有了别人。
然而被他发现的孩子却坐在三步外的另一个石凳上,微笑着看向他,手里捧着一本显然是刚刚合上的书,身边悬浮着一
个用魔法制作出来,用于照明的银色光球。
那一瞬他有些困惑。通常他对某人产生的反感总是很难消除,然而这个打扰了他美好时光的家伙却在与他视线相撞的瞬
间抵消了他可能产生的全部负面想法。那个光球如同月亮的碎片一般,在他身上格外洒上了一层轻灵的恩宠,使得那孩
子灿若金华的头发连同皮肤都如月光般光洁柔和,与手中厚重的大本书籍不甚相衬。他披了一件红色外套,扣子扣得很
正式,却从袖口露出白色睡衣的边角来。红玫瑰拢在他脚旁,仿佛对他有着某种敬畏的信仰。
就在艾瑞克·丹佛寻思该如何开口的时候,被他打量的对象也同样以一种更单纯的心念观察着他。与他不同,维克多·
梅利弗伦的生活圈子并不广,也很少出入社交场合。事实上,虽然同在罗斯查尔德就学,他们的年级不同,平日里也无
甚交集。当然,那个学校里的孩子很少有人不知道艾瑞克·丹佛,但真正能站在他身边的寥寥无几。而维克多是个沉默
寡言,行事低调的孩子,以往在学校里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从那个年纪起,艾瑞克·丹佛就习惯把泛着蓝色光泽的黑色长发披在肩上,在额前落成一个弧度优雅的刘海。风将长发
扬起,遮去半面神情,月光被发丝筛得忽闪。在此时的维克多·梅利弗伦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