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如同黑色大理石雕刻的昙花一般纯
粹而坚毅的影子同夜幕融在了一起,成了图腾。
他不知道,艾瑞克也同样不知道,这个带有毁灭意味的美丽场景要在未来许多年后为他们的命运撰写深入骨髓的墓志铭
。
“你知道我在这里?”
半晌之后艾瑞克选择了占据主动,毕竟这样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受制于人可不是他喜欢的滋味。
“是的。”金发的孩子依然静静地微笑着,回答地点到为止。
在艾瑞克此时不算多么丰富的阅历中,除了他父亲偶然会板起脸教训他之外,几乎所有人面对他的表情都是清一色的笑
脸,乃至于他对这种表情厌烦透顶。然而这个孩子的笑容却让他平添出几分好感来,他不能描述那种感受,但他确信对
方的神情中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干净而美好的东西。
“我把脚步声屏蔽了,你是怎么发现的呢?”尽管如此他还是用上了一贯符合他身份的,强势而不失礼的口吻,这也是
他家庭教育的内容之一。
“月亮的影子变了。”对方却没有丝毫受到冒犯的愠怒或是卑下的谄媚神色,平静地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小孩子还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表达,因而他迅速上前了一步,他们的影子重叠得更深。
“你是梅利弗伦公子?”
“恩。”
这个简短的对话带来超乎他们彼此料想的沉默,黑色与蓝色的目光对接,一边锐利一边柔和。
“好吧,抱歉失礼了。”艾瑞克终于决定再次打破沉默,言语寥寥的梅利弗伦少爷却激起了他交谈的欲望,“我是艾瑞
克·丹佛,请多关照。”
“你好。”维克多的笑容扩展了些,因全无杂念而尤为清秀。
“不过我似乎听说你病了。这么晚了出来吹风没关系么?”艾瑞克再次上前,离对方更近了一些。他已经开始放下戒备
,而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戒备。
“不要紧,洛丝罗林夏天晚上的风对身体有好处。”金发碧眼的漂亮男孩站起来,用左手把对他而言太过厚重抱在胸前
,伸出右手,“你迷路了么?要不要我送你回宴会厅?”
“啊,暂时不用了。”维克多因心灵澄澈而导致的善解人意一时让他感到尴尬,却并不使他厌烦,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
地在维克多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你很喜欢看书么?”
“还算喜欢吧。”似乎立刻洞悉了他继续交谈的意图,维克多坐回了原位,“不过很惭愧,我读得太少了。”
“这个年纪就能看《双城记》,已经不算少了。”他扫了一眼那本大书的封面,不由得被对方温柔皎洁的气质感染,也
笑出了声,“我时常听人们说起这本书,却一直没有耐心看下去。”
“狄更斯写的故事太沉重了,大约不太适合在生病期间消遣吧。”维克多轻笑着再次翻开那本书,似乎并不把周围的人
放在心上,“但是我很喜欢。《双城记》是一个关于贵族与平民间斗争与爱情的故事,很悲伤。”
“也许好的故事都是悲伤的。”他没有读过这本书,因此只能发出了这样无关痛痒的感叹,“不过,当贵族本身就很悲
伤吧,总是在同一个循环里轮回,永远没有自己的选择。”
“你想要有自己的选择么?什么样的选择呢?”
其实对于第一次认识的朋友而言,这样的提问不能说不唐突。然而在他们之间,这种界限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或者
已经被粉碎而烟消云散了。即使追溯到心灵的最深处,他们也没有觉察出问题的不妥。相反,他们从最初邂逅的夜晚起
,就愿意分享关乎灵魂的心事。
“我只是希望有选择而已,可以让我自由地决定自己的路途。”艾瑞克再次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月华如酒,碰
洒了满面,“虽然我选择的路未必一定强过预先安排好的,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其实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当一个只
会跳舞,喝酒,尔谀我诈,等待着被这个时代推翻消灭的贵族更糟了。”
“我觉得这样想很好啊。”维克多合上书,转过来望着他的侧脸,“不过我想,贵族应该比任何人都自由。虽然我们不
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站在这个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