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求他,爸爸。”
三个成年人同时怔住,棕发的孩子从书中抬起头来。
孩子毫无顾忌地盯着他,他直直承受着那个孩子的眼神,与艾瑞克,雷格勒斯或凯珊德拉都不同。他对那种神情陌生,
竟感到有些难堪。
“我们不会求你的,贵族即使是死也要握紧手中的剑。”温弗莱少爷重重地放下了书,“而你,根本不配站在这里。你
毁了那么多人的家庭,让他们失去家人,丢掉后半辈子的幸福,还要顶着个冠冕堂皇的名义。你会得到报应的,主神会
惩罚你的。你不是什么先驱者,你根本是个郐子手,暴君!你…”
“闭嘴!”
皮肤撞击的清亮声响让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不…不许胡说…”温弗莱太太甩了她儿子一个耳光,哭声断断续续,“请…请您原谅…他只是个孩子…”
他忽然感到了莫大的悲哀和遗憾,于是他用魔法制止了那对夫妻接下来的动作,让他们安静地被固定在两旁。
然后他在孩子面前慢慢蹲下。
“不管怎么说,打孩子总是不对的啊。”他的口吻轻柔地仿佛一位教师劝戒不理智的家长,“疼么?”
“走开,要杀了我就快动手。”温弗莱少爷不依不挠地看着他。
“你刚才说,贵族即使是死也要握紧手中的剑,对么?”他依旧微笑,“那么,你知道什么是贵族么?贵族又为什么是
贵族呢?”
那孩子愣了一下,没有作声。
“贵族是生命中每分每秒都将自己看作贵族,以贵族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比任何人都更优秀,也更能把握自己的生命,
换言之,就是更为自由。”他抚开孩子眼前散落的碎发,“贵族的生命也同样是尊贵的,难道你不觉得,应该以贵族的
姿态去珍视它么?”
温弗莱少爷的眼神黯了一下。
“对,我让你们失去了家庭和幸福。但是你知道么,如果没有你们,没有教团,如果艾瑞克·丹佛还活着,我又会多么
幸福呢?你们又究竟有什么资格要阴谋使我亲手害死他,让我永远背上失去他的痛苦和作为凶手的罪孽呢?你们这么做
的时候,想过有一天会得到报应么?”他的笑容向两侧扩展,逐渐着上与过去相似的柔和明净。他本是天生的贵族,此
刻他的美丽在温弗莱少爷眼中勾勒成了某种具有象征意味的,灿灿生辉的轮廓。然而他的美侵略一般渗进了少年的眼球
和灵魂,明晃晃地彰显着自身含着先天悲剧的姿态,“你们出于自己的私利剥夺了他的生命,我的幸福和他儿子被父亲
疼爱的权利,我们失去的,又有谁来偿还呢?”
孩子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之前不理解的事物。
“所以我不会饶恕这些人,我要让他们知道,随意把玩别人的命运和幸福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也同样知道自己会被惩
罚,并且已经在接受它。”维克多·梅利弗伦的笑容如此灿烂优美,几乎要将温弗莱少爷稚嫩的世界观灼伤,“但是,
艾瑞克生前说过,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站在这个起点上把握自己的方向。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再给
你一次把握的机会,你看如何?”
不能动弹的温弗莱夫妇死死地盯着一大一小两个轮廓。温弗莱少爷沉默了许久,仿佛耗尽勇气才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一
般,点了点头。
“我可以放过你和你的家族,虽然我会削去你们的头衔,没收你们的资产,将你父母放逐出英国。”温润的口吻阐述着
冰冷的结局,“而你,可以在我身边从头开始,好好体会一下,真正的贵族是如何驾御命运的。”
“好吧,看在你能放了爸爸妈妈的份上。”末了那孩子说,含着几分困惑和倔强的不情愿,“你要我改名叫什么?”
“你要保持着原来的名姓,”梅利弗伦却果断地拒绝了他,“一生都要记住自己的姓氏,任何时候都切记不可以忘了自
己身上流着什么样的血。”
然后梅利弗伦站起身,结界解除。温弗莱少爷愣愣地看着照亮他之后生命的阳光滑行一般步履轻盈地离开房间,光却没
有黯淡下去,反而越来越亮,呈现出世界狰狞而率真的轮廓。
“真是辛苦了,执政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