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在楼梯下降的平台上停住,夜已深了,趁着黑暗他无奈地笑了笑。矮小的男人比他站得高了两级台阶,他还是不
得不俯视他。
“你也很辛苦啊,”他苦涩地望了一眼拉塔托斯克手上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地列着被处决或放逐的贵族名单,“不回
去休息么?”
“您都还没有休息,我们怎么好意思先回家呢?”拉塔托斯克的语气很难说是讨好还是讽刺。
“没关系的,”他也就顺势说了下去,“你找我有事么?”
“啊,没什么事。”瘦小干枯的青年脸上只有一对黑眼睛发着炯炯的光,“真没想到,我最后有一天还是要跟该死的贵
族们共事了。”
“那真是有劳你了。”他轻轻地笑了,或许是习惯于此,并不觉得尴尬,“对你来说,与腐朽邪恶的贵族们同处一室也
许是耻辱,但对我来说,得到一位有能力的人帮助则是非常荣幸的事。”
他满意地看到拉塔托斯克的眼神阴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原状。
“那么作为帮助您的酬劳,您打算给我点什么报答呢?”拉塔托斯克笑得很自鸣得意。
“你想要什么?”他是温和的,却并不示弱。
“跟我睡觉。”
“可以。”
这个回答显然远远超出了拉塔托斯克的意料,那双冷酷的黑眼睛倏得放大,看起来十分滑稽。
“这可是你说的!”但是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将维克多拽过来压在栏杆上。从他的方位必须举起手,才能刚好抓住维
克多的衣领。
“你希望我回绝,然后再被你征服,无可奈何,低声下气地恳求你,对么?”维克多·梅利弗伦说这话的时候并无羞辱
的意味,不含丝毫情感,甚至有了某种希尔薇娅式的意味,“很可惜,你的协助对我而言是有价值的,而我自己这副身
体,现在已经分文不值。”
拉塔托斯克停了一下,然后恶狠狠地扯开维克多的衣领,大片月华洒在绢一般的肌肤上,皎洁如梦。
如水的光泽映照出他丑陋衰老的模样,那美丽对比得他无地自容。他想要亲手把这一切都破坏掉。
那种折磨他一生一世的,可怜而扭曲的自卑再度腾起,灼烧着他的视线。他被这一无法逾越的情景深深刺伤,忽然猛得
甩开他,冲下楼梯。
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那个房间原本不是监狱,那里的结界是他自己设的。这或许是他唯一一件能用来彰显那个人不同的事。
他轻轻地打开门,门里的人背对着他,但是他能想象到他的笑容,轻巧而含着凉意。
“想不到现在你还有时间来陪我下棋啊。”
他感到了莫大的悲伤,这种悲伤贯穿自他过去潋滟宁和的岁月,因而有着更加隐秘而持久的疼痛。他闭上眼,窗外皓月
朗朗。
贝肯斯绕到他身后环住他。
“为什么呢,”他仰起脸笑了,“为什么我们之间…也会变成这样呢?”
“是啊,为什么呢…”贝肯斯冷笑着在他耳边轻唤,“又有谁能想到,艾瑞克会突然出现在我们中间呢…”
“你就那么恨他么,”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甚至也没有意识到,或者刻意忽略了自己可能遇到的危险,“就因为七岁
那年,他搅了你的棋局?”
“这都要怪你啊,维克多,”贝肯斯的口吻如此轻柔,几乎要让他全身麻木,“如果不是你抛下我和他走得那么近的话
…在他出现以前,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么…那时候你多可爱啊…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会乖乖地陪我…”
“让一个明知比自己强的人做跟班确实让人有成就感,”他不禁凄凉地笑开来,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吞噬他赖以生存的
信念,“但是你有必要记恨这么多年,不惜成为教团的爪牙来谋害我们,连他儿子也不放过么。”
“你是不会理解的…你们都是上位者…是无法理解我站在你们身边时有多自卑的…”贝肯斯黑色头发的触感滑在他脸上
,比艾瑞克要坚硬得多,“你怎么会理解呢…突然之间艾瑞克就把你拉到身边,变成了光辉的同伴…我成了沾你光,受
你恩惠的小人物…我又有多么难过呢…最可笑的是…你居然还爱上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