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此景忽然让我觉得十分可笑,父亲失踪后莱维因先生很快就
被打压,丧失了仲裁会主持人的身份,而这些他一手培养起来的部下们仍于言行举止中流露着他多年来在仲裁会打下的
烙印。
“没事的,加拉哈德。”我趁他还未把执行令递到加拉哈德面前阻止了他,我确认自己在笑,比哭还不如。
“不会再有更糟的了。”
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完那段不长不短的路,然而当我站在仲裁会审议庭的被告席上时,仍由衷地感到了命运周转的无常
。我恍惚想起母亲曾经对我说过,人的灵魂要在末日被送上审判台,良善的,虔诚的就往那天上,到至尊崇的父那里去
;而作恶的,背信的就要被投到地下,未赎完罪前不得恩泽。然而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人为人设立的审判台上接
受审判,随即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近两年来发生的种种,又有哪件是青春年少,风光潋滟之时能料想到的?
加拉哈德被两个人看在一边,他们没什么罪名可审判他,也不必花那个心神去这么做。
令我意外的是米诺斯·莱维因先生也出现在听审席上——他们甚至连陪审的资格都不给他。
将近一年不见,这位可敬的长辈显而易见地老了。即使从我这里看过去,都能发现那由加拉哈德继承的棕发中冒出了苍
凉的银丝,眼镜颤巍巍地架在鼻梁上。然而莱维因先生忽然目光炯炯地望着我,那眼神虽说落寞,却不绝望,无端使我
安下心来。
各色人等以惊人的速度落座完毕,这在以作风拖沓闻名的蔷薇教团实在是稀有,可见不少人期待这场审判已久了。
“大家安静,安静。”瘦弱的埃诺里先生站在主持席上,翻开一本黑皮线装的大笔记本开始照本宣科。之前的岁月里我
几乎都要忘记了这位先生的存在,这些教团官员在我过去的生命里,始终都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对于倒霉的埃诺里先生
,我最深的印象不过是每次见他喝醉之后都在内心深处暗自怀疑他怎么还活着。
“今天我们要对希斯维尔先生——原名希斯维尔·梅利弗伦,但仲裁会上个月已经认定他没有资格继承这个古老光辉的
姓氏——以人造人的身份,冒充人类长达二十年的事件进行裁决。”埃诺里先生艰难地说,这个角色显然不怎么适合这
位懦弱的老人,埃诺里即使是表达恶意也远不如拉塔托斯克来得有力度,“请问…希斯维尔先生,您自己有什么异议么
?”
“我不记得仲裁会有剥夺别人姓氏的权利。”
其实我很清楚,这场审判完全是一个供居心不良的人看热闹的形式,无论我辩解什么,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然而在
这一连串对我的指责中,却唯有这一点让我发自内心地厌恶,并为与父亲相处的十九年感到由衷愤慨。
整个过程中我都挂着难以称之为笑容的笑容。当我耗尽全世界的情绪也无法为悲伤和无助寻找出口的时候,我不想为这
些人浪费一个表情。我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到他们和他们所代表的畸形强权之渺小,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如此居高临
下的鄙夷他们。但这一刻我感到极其厌倦,我比这些人有多得多的资本为生命自豪。这些人所纠缠的,同生命浩大而原
始的真相相比,分文不值。
“这…这不成为理由,”显然埃诺里先生没有准备好反驳我的话,只好用上了万能句式,“好吧…没有异议…那么接下
来……”
“我有异议。”
我被那个清澈而坚决的声音惊醒,下意识转向加拉哈德。他已经往前跨了一大步,身后的两个红衣人无法完全制住他,
表情十分勉强。
“如果你们给希斯维尔定的罪名是‘以人造人的身份冒充人类’,那么从法律的根源上来说不成立。”他朗声说,“没
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方式,你们不可以仅仅因为这个就给人定罪。”
“莱维因先生…咳…”似乎原定的一边倒模式被打破了,窃窃私语嘈杂起来,“您以前也在仲裁会供职,应该知道制造
人造人是严重违法的…”
“对,制造这个行为是违法,但不意味着制造出来的成果也是违法的。这是完全的两码事。”加拉哈德镇静地望着主席
台,我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