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洛克尔导师说过,人从来不是生而平等的。这比《独立宣言》要不言而喻得多。
只能接受一些不系统亦不专业,质量平平的教育,很难想象这些孩子与富人子弟有平等的机会在这个并不宽容的社会里
扶摇直上。但我仍然愿意相信他们眼中的光彩,知识也许无法为他们带来财富,却可以带他们的心灵走出贫瘠和愚昧。
灯火化不开一个时代浓重的黑暗,但至少可以指引前进的路人。
十月中旬,我终于抽出一个闲暇的星期六,准备去巴黎参观。
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种状况下还有参观博物馆的兴致,但正如洛克尔导师说的那样,没有谁能保证我还有下次机
会。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跟我去,事实上无论是凯旋门,卢浮宫抑或是巴黎无数的酒吧咖啡厅,他都有比我充裕得多的时
间去观摩。而且我在法国的日常交谈不成问题,我也并不希望成天跟在他左右。
里尔克说,巴黎是一座无与伦比的城市。
显然,如果作为一个展现人间百态的庞大舞台,世界上很少能有城市比巴黎更淋漓尽致地体现出她的每一张脸。伦敦是
严肃而快捷的,而巴黎却在海的对岸不紧不慢地向这个飞奔的世界展示她未经重大灾难摧残而亘古留存至今的风韵。从
万神殿区到波旁宫区,一路花体字招牌连绵成线,露天座椅保留着洛可可时期的精美线条风格,蔷薇从铁篱笆中探出头
来,倏得提亮视觉。风情万种的贵夫人牵着贵宾犬高傲地穿过人群,神色如同水中一支半开的蓝色鸢尾。
因为时间有限,我还是决定先去卢浮宫看看。宽阔的路面用青石板铺得极其平整,云影从脚边缓慢地踱过去,其间夹杂
着风筝的影子欢快地掠过草坪。文明的祥和姿态有时候美丽得不可思议。
然而只要再拐几条街区,路边就可以看到不少乞丐,肤色与瞳色排列组合出各个民族的面貌。他们缩在城市的角落,背
靠坚硬的城墙,向繁盛的文明伸出双手。
我想起十五岁时读的诗句,在那个有正当资格陷入无谓的感伤和愤世嫉俗的年纪里,愈是高枕无忧,愈是迷恋那些沾满
血,污水和脂粉的句子,归根结底,仍是在将考试和学生机构当作荣辱的年代,好奇那个离我们何其遥远的,贫穷与不
公的世界。
波旁王朝的陵墓静静坐落在城市一角,沉默注视着一个国家在它的废墟上开出恶之花,像菟丝子的根一般蔓延到整片土
地与人们的心灵。历史是贵族的坟墓。
然而毕竟只有足够强大的社会才能包容个人的自由,如同只有丰盛的灵魂才承载得了厚重如山的爱情。一个真正自由的
世界里,没有贵族也没有英雄,每个人都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个废物。
我向下一条大道上拐,同时摸出一点零钱,朝街角走去。
一个大约十多岁的女孩子靠着精致的街头雕塑坐着,双手抱膝,头发和衣服沾满尘埃,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她似乎觉察到我,缓慢地抬起头,蔚蓝的瞳孔是她全身上下的唯一亮色。
我想起了波德莱尔那篇《给一位红发女乞丐》,于是我过去,准备把硬币放在她面前。
她抓住我的衣角,出乎任何人的意料,用沙哑得不像她的英语,叫了我的名字。
79。皇后的骸骨
“也是同样的结论么?”
门把手转动的机械声猝然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我把到了嘴边的叹息咽回去,望着洛克尔导师神色凝重地关上身后的门
,壁灯柔和的橙色光线铺在他侧脸上,沿鼻梁勾出一道模糊的分水岭。
“她全身的魔法脉络都被毁坏了。”他轻轻地坐在我身边,没有笑,也没有任何出格的动作,“非常干净,彻底…简直
可以称之为完美的破坏…连我都有些惊奇了呢。”
“会…会有什么后果呢?”我呼吸了一口房间内沉滞的空气,艰难地开口。
“说实在,这可是个罕见的个例。”他轻叹了一声,向后仰起脸,望着天花板上闪烁的光斑,“你知道,从魔法理论的
角度来看,魔法师之所以能使用魔法,是因为身体里有魔法力的载体所组成的魔法脉络,可以看作是一种特殊的神经。
魔法脉络密度和质量的区别是遗传造成的,也